第(3/3)页 这时候生孩子,不再是‘存本’,倒像是‘投资’,还是笔风险极大、回报渺茫的投资。” 他用蒲扇柄,在空气中的月光里虚划着,仿佛在列一笔账: “你看那西洋、东洋的城里人,还有咱们这儿 上海、天津 那些洋行里的买办、学堂里的先生,他们自个儿有薪水,有体面,老了或许还有养老金、积储。 他们看生养孩子,看的就不是‘防老’,而是‘消耗’了。” “怀安,你想想,” 林翰章的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峻,“养大一个孩子,从 怀胎十月,到请奶妈、请先生、上学堂、置办衣裳、张罗婚事,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地往里填? 这填进去的,是你自个儿能享用的福,是你能置办的田产铺面,是你能周游四方、开阔眼界的本钱。 若生下来的孩子,长大成人,能光耀门楣、反哺家族,那也罢了。 可你看看如今这世道——” 老人的语气陡然变得沉重而激愤: “兵连祸结,百业萧条!多少人家,倾尽家产供出个读书人,结果呢? 毕业即失业! 蹲在家里‘啃老’! 还得爹娘倒贴钱粮,替他张罗前程! 更有那不成器的,沾染恶习,败光家业! 这时候,生养孩子,就不再是‘存本’,而是实实在在的‘割肉’,是眼睁睁看着有限的、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,被一个无底洞吸走!” 他叹了口气,蒲扇也摇得慢了: “所以啊,这人一旦能靠自己立住了,看得多了,想得深了,算盘珠子一扒拉,就会发现: 生儿育女,投入巨大,风险难测,收益渺茫。 既然如此,何苦来哉? 倒不如顾好自己这一辈子,图个轻松自在。 这便是‘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……惜生育’了。 自古艰难时,人丁是力气,是盼头;到了能讲究些的时节,人丁便成了负担,是算计了。” 月光静静地流淌,庭院里只剩下蒲扇摇动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。 林怀安(郝楠仁)心中震撼无言。 祖父这番用最朴实语言讲述的“生育经济学”,剥开了“传统”与“现代”、“多子”与“少生”表面冲突下的同一内核——生存策略的理性选择。 经济基础决定生育意愿,古今中外,概莫能外。 只是古代匮乏经济下,生育是分散风险、投资未来的必要手段;而到了具有一定保障的“现代社会”(或阶层),生育则变成了需要权衡成本收益的“奢侈品”消费。 第(3/3)页